噗噗的水声响起，白色的水汽不时顶起壶盖，破坏了房间里近乎凝滞的气氛。
冷静了下来，鲁特翻起杯子，放了一点绿色的植物碎末，接着，拎起茶壶，冲满滚烫的开水。
茶杯被推送到魔狼王面前，干枯萎缩的植物还未舒展，杯中泉水已经被染成清澈的绿色。
“你想做什么，现在可以直说了，反正以你的实力，我没有任何胜算，大可不必浪费时间。”轻啜着火热的茶水，鲁特语气有些颤抖。
“看样子你好像知道我今天的来意？”
“哼，我承认是我小瞧了你，我认栽。大不了一死，我鲁特能有今天的成就，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？不用废话了，来吧！”
鲁特表情好像放弃了一切，不过握着茶杯青筋毕露的手却已经暴露了他的内心，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。
喝了一口茶，魔狼王笑着说道：“你可不像甘愿赴死的人。”
鲁特紧紧盯着魔狼王，面孔有些扭曲：“我当然不想死，不过我这么对你，你不想杀我吗？”
“你是指这个残次品吗？”
将神之眼放在桌子上，两个人的目光同时聚集在一点。
“对我来说，这是一件好事。没有它，我还不知道要沉沦多久。如果这么说的话，我还要感谢你呢。”
鲁特不可置信地看着魔狼王，说道：“这么说你不是来杀我的？”
“你为什么会这么想？”
鲁特疑惑地问道：“你我之间的恩怨且先放在一边，单单是愚人众的实验，你也不应该放过我吧？虽然他们的研究成果有很大的副作用，但它们的效果也十分显著。只是一个残缺的神之眼就能让你得到这么强大的力量，更不用说完善之后，真正掌握元素力也并非不可能。只要杀了我，你完全可以将这一切据为己有。”
“看来你就是这么打算的了。”
“当然。”鲁特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：“只要我得到神之眼，就可以进一步加强和愚人众的合作，而不只是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工具。我想，你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？”
故作惊讶地拍了拍手，魔狼王略显夸张的赞叹道：“你的想法很不错，如果一切真的按照计划进行，我想你一定会成功的。”
“但是，我却不觉得一个神之眼就能改变你的处境。”
“...你是什么意思？”
魔狼王站起身来，看着这间闭塞狭小的房间，说道：“你的眼光太狭隘了，不过这不怪你，毕竟半辈子在冰原上挣扎，又怎么看得清自己的未来呢？”
“你以为到了我这一步就可以高枕无忧了？真是太天真了。那些愚人众们做的事情，只能存在于这个小镇之中，不论是谁，妄想走出这里，结果只会是死亡。”
房间陷入一片寂静，魔狼王接着说道：“其实你、我，或者是特米拉，都是一样的，我们的人生已经固定好了。只要等到我们生出不该有的念头，或者是愚人众背后的人真正放弃了这些研究，我们的生命也就到此为止了。”
“反倒是克利乌斯，还有我的新队友，这些一无所知的人，还有一丝生存的可能。从这一点来看，你付出了这么多，还是不如克利乌斯呢。”
看着放在桌子上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杯，和旁边的神之眼，鲁特眼神复杂地说道：“知道这些又能怎样呢？对我来说特米拉已经不是我能直视的了，更何况比他更强大的人。他们想要做什么，我有什么反对的资格呢？”
魔狼王又坐了下来，看着鲁特暗淡的双眼，仍旧笑着说道：“其实倒也不用这么悲观，看他们的表现来看，这些研究还很有价值，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做一些有趣的事情。”
“如果你能早点说这些话就好了，现在已经晚了。”鲁特坐直了身体，看着魔狼王说道：“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，也许你说的是对的。你死之后，我会尽可能享受生活，或许我等不到他们放弃的那一天。”
魔狼王的猜测，鲁特也曾为此担忧，不过很快，他就觉得这实在是没有必要。就像魔狼王说的，对他们这些一辈子挣扎在冰原的人来说，愚人众是不可企及的力量。对方想要的，他们没有拒绝的理由。
与其为了遥不可及的未来毫无希望地反抗，倒不如与愚人众合作，这样至少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拥有无上的权力。
看着桌子上空了一半的茶杯，如山一般的压力一扫而空。
心中感叹着魔狼王的天真，鲁特重新露出从容的笑意。
真以为我鲁特会束手就擒吗？怎么可能！这世界上的所有人，都有一个通病，当他们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时，会做出各种奇怪的行为。
很久以前与克利乌斯的那场战斗，鲁特明知道自己不是对手，还是义无反顾的提出了挑战。因为他知道，只要自己在克利乌斯手下凄惨无比，那家伙就一定会放过他。不然，怎么能体现出作为大冒险家的仁慈呢？
结果和他想的一样，他赌对了，这次也不例外。
面对毫无反抗之力的对手，即使再谨慎小心的人也会享受这一刻，何况是刚得到力量，正志得意满的卡瓦呢？
在对方喝下那杯茶水之时，鲁特就知道，今天能走出这间房间的只会是他。
知道神之眼会强化主人的身体，鲁特特地拖延时间，让茶里的东西慢慢发挥作用。到了现在，就是他也没有办法挽救这个年轻的生命了。
只要对方一倒下，神之眼，还有那枚徽章，所有的一切都还是自己的。他们都只是工具而已，对于愚人众来说，只要好用就行，又怎么会在意是谁呢？他的任务还是会按时完成，甚至能做的更好，一切都和以前一样，只是世界上再也没有卡瓦这个人。
微笑着看着魔狼王，鲁特尽情享受着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快感，只不过让他不爽的是，对面这家伙仍旧一脸讨厌的微笑，没有任何变化。
哼！看你还能装多久，药效发作的时候，就是身经百战的冒险家也没法抵抗，真以为拥有了神之眼就是无敌的吗？
这样想着，鲁特更加期待面前穿着愚人众军服的身影倒下的那一刻，只是...今天的药效发作得怎么这么慢...
笑容渐渐消失，鲁特死死地盯着面前毫无反应的身影。
“你在等什么？如果是那杯茶水的话，那就不用等了。里面的东西对我来说，没有任何作用，比起这个，把你手里的神之眼砸在我头上，可能会更有效果。”
慌忙将手里的神之眼扔在桌子上，鲁特惊恐地看着魔狼王，双手撑着地连连后退，很快就被身后的墙壁挡着，再也无法移动半步。
上一秒还是志得意满，瞬间掉落深渊，顷刻间局势骤然改变，让鲁特无法接受。
他明明看着魔狼王喝下放了毒药的茶水，怎么可能没有效果呢？
能被鲁特当作致命一击，这毒药当然不是什么寻常货色。还跟随克利乌斯的时候，他就用这种毒药杀了许多落魄的贵族。成立血手帮，又用它干掉许多明里暗里反对自己的人。
无论是身经百战的冒险家，还是见多识广底蕴丰厚的贵族遗子，只要中了毒，没有一个人能再站起来。
为了自己的小命，鲁特下的剂量是平时的数倍，就是一头冰魔狼喝了，也没有活下来的可能，更不用说是人了。
可是，药效发作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，用了很多次这个时间已经深深的刻在鲁特的脑海中，预想中突然感到不适，然后数秒之内就痛苦倒地的场景并没有发生，魔狼王还是静静的站在那里，没有一点中毒的迹象。
“这...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你怎么...”
“你的毒药确实不错，是我没见过的类型，可惜...”魔狼王咂了咂嘴，微笑着说道：“好了，这一步已经失败了，你还有什么想法吗？”
“我...”鲁特犹豫片刻，跪了下来，哀求道：“卡瓦，我...饶了我吧，我的阴谋诡计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威胁，饶了我吧，杀了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。”
“没有吗？我记得你刚刚才说过，只要杀了你，愚人众给你的好处就全是我的。”
“这...”
鲁特深深的低下头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为了降低魔狼王的警惕性，他表现出一副完全认命的姿态，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。在他的计划中，只要魔狼王真的喝下那杯茶，那这些话绝对会起到很大作用。
只有将死之人，才会说出自己最不愿说出去的话，只有这样，魔狼王才会放松警惕。
事实上，他想的没错，魔狼王确实如他计划的那样，喝下了毒药，只不过，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，精心准备的毒药对魔狼王来说，没有任何作用。
这下子，那些话瞬间成为了杀死自己的利刃！
